李凤鸣动了动嘴唇,不敢再移动半分,就这么蹲在漆黑的雪地里,将头埋进膝盖里,久违地,他又想起他奶奶。

    院子里的木门积了很厚的雪,在微弱的路灯下,挂着两只竹篮,

    李凤鸣看着微弱灯光下纷纷扬扬的雪花,伸手拍了拍那接满雪花的竹篮。

    “咔”

    轻轻一声,围墙一圈突然闪起了红色的灯光,与红灯笼和红丝带交相辉映,喜庆至极。

    他站起来,在小树枝丫间发现一个玻璃球。玻璃球里有一张照片,是自己的出生照,照片中的婴儿裹着红色毯子躺在婴儿床里。

    李凤鸣伸手轻轻地碰了碰那玻璃球,那相片里的婴儿竟然眨了眨眼睛,随即照片像是活了一般,那婴儿捂着的小手竟伸出来对他挥了挥手。

    随即,玻璃球暗了下去,紧接着,一米外的另一棵树也亮了起来。

    李凤鸣看向那闪着微光的玻璃球,里面是一岁的自己,也在跟他挥手。

    他一路走一路跟过去的自己告别,直到第15个球的时候,单人照里多了个老人的照片,是他奶奶的样子。

    这个球比前面的十四个都要大,闪着的光芒也更亮一些。

    李凤鸣猛地跪坐在球前面,不敢继续碰,只呆呆的看着。

    这球也比其他的球亮得久,李凤鸣不碰,他就一直亮着,照片中的老人也一直慈爱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时间仿佛凝固在这里,李凤鸣有一瞬间希望时间永远停止的想法,但下一秒,他似乎是想起了奶奶临终前的话,她说走才是解脱。

    内心的挣扎又像是回到了在养老院里疯狂念书的那些日子,一面希望老人醒来一面又希望他永远沉睡。爱和恨,强留与否,也不过是自私的执念。

    李凤鸣痴痴地望着眼前的玻璃球,许久许久,才伸手轻轻地碰了一下。这照片里的人也不像其他的那样果断地挥手,反而是像连续剧一般播放他和奶奶的合照,每一张上都是老人的笑意,一张一张过去之后,只余下病床前的奶奶。看着他,还是在笑。

    李凤鸣蹲坐在地上,艰难地举起手轻轻挥了挥,那照片里的人像是有什么感应一般,也轻轻地挥了挥手。

    “去吧,去更好的地方”

    玻璃球上最后一张照片上面写着这样一句话。

    李凤鸣紧紧盯着它,想等着它像所有的其他的球一样自己暗下去再去下一个地方,但这球始终烨烨生辉,他等了许久仍璀璨亮着。

    深呼吸了一口气,李凤鸣又抬手挥了挥,然后缓慢走向下一个玻璃球。

    下一个玻璃球不再是他的单人照,玻璃球里循环播放的是他和江晚城的照片,第一张就是初三那年冬令营的合照,江晚城扯着他的两颊硬挤出来的笑意。

    从此,他的生命里多了一个叫江晚城的人,他的每张照片上面都有这么一个人。

    从十五岁走到十八岁,又从十八岁走到二十三岁,整整九年,每一年他都不再是一个人,那玻璃球也不再是会暗下去的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