烛火呲呲地燃着,一会蹿得细长,一会又黯淡下来,照在布满心事的小脸上,如此反复,直至陈沅知停下了手里的动作。

    “晚橘。”屋内只有她们三人,静得连一枚铜钱子落地的声响都清晰可闻。

    而陈沅知却故意拔高了声音,她不容分说地将帖子扔在桌上,语气决然道:“将这三枚帖子拿去烧了。”

    晚橘微微讶异,她极少听陈沅知大声说话,饶是有脾气,也依旧是温声细语,随后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。这会子她闻声从屏风后钻出来,原以为要见着陈沅知动怒的模样,却未曾想,她细眉轻挑,一根手指轻轻地压在唇上,示意她莫要出声,眉目间满是娇俏。

    晚橘不懂这是何意,只是循着她的目光,望向方才大开的窗子。外头朗月悬空,石灯长明,虽是深夜,却依旧能瞧见地面斑驳晃动的树影。只一右侧的影子,无论树影如何摇晃,它依旧怔立原地,一动也不动。

    “我是不愿去闲风宴,更不愿带着她们去的。”

    陈沅知才说完此话,影子猛地动了一下,随后渐移,最后消失不见了。

    晚橘前去探了探头,窗外万籁俱寂,连个人影儿都不曾见着。

    “姑娘,这也太大胆了些。听墙根都听到我们院里来了。”银荔也从屏风后头钻出身来,瞧见方才那景象,鼓着脸,气不打一处来。

    晚橘顺手合上窗子,眼底虽有愠气,却也不似银荔那般宣之于口。她想得总是比银荔多一些:“需不需派人下去查查?”

    凡是明眼人都晓得其中的端倪,若真要大张旗鼓地查,牵扯出的人与事,够这国公府闹上好几日了。

    陈沅知收起案上的帖子,衣袖带风,案上的烛火忽而跳动了一下,蹿得老高,一颗豆子大小的烛泪缓缓地挂在了白烛上。

    “不必查。”她拾起案上的三枚帖子,用指腹摩挲着竹木简上镌刻的宾客姓名,唇边笑意渐浓:“她自会露出狐狸尾巴来,你且收好这帖子便是。”

    晚橘应声收下,稍稍安下心,她家姑娘天资聪颖,虽不是欺人的主,却也休让别人欺到她头上来。

    “累了一日了,都去歇息吧。”

    今日委实事多,府上又大肆操持了老夫人的寿辰。阖府上下都该乏了。

    陈沅知也有些累着,掩袖打了个哈欠,眼尾顿时泛红,流转间一双摄人的双眸雾蒙蒙水漾漾的,娇楚得不像话。

    饶是如此,她也并未歇下。

    先是转过身子,从床板下掏出一个黄花梨木匣。腰间的一小把黄铜钥匙在锁眼转动了几下,发出咔哒的声响。打开盒子一瞧,里面装的竟都是满满当当的银钱票子。

    陈沅知双腿盘坐在架子床上,两眼弯弯地从钱袋子里倒出今日的饷银,一双柔荑纤手,一一清点着银钱的数额。

    她拨出一小份银两放在一侧,余下的尽数装进了小木匣中。

    这一小份银钱是用来给林申买酒吃的,她白日允了他两坛酒呢。

    “算了算了。”陈沅知盯着那一小份银钱,低声呢喃道:“还是从府里搬去两坛最为划算。”

    她翘着三指,一颗颗地捻起那一小拨碎银子,仔细地装入小木匣,又将木匣子偷偷地藏在了木板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