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者,那位书生委实长了一副极为好看的面容。她昨日正好瞥见一眼,只觉放眼京中少年郎,再找不出比他还好看的人来。

    “哦~姑娘惦记那位书生。”

    银荔听后,脱口而出的这么一句话,险些惊着陈沅知。

    她是无心之言,并未有揶揄之意,而陈沅知藏在袖中的手颤了颤,快步走进屋内,矢口否认道:“莫要胡说。还不快些替我梳洗。一会儿还赶着上进奏院呢。”

    银荔不明所以地望向晚橘:“可是我说错话了?”

    心细如晚橘,也猜不透这话中含义。

    马车行了一路,偶有微风卷起帷裳,去进奏院的途中,适逢可以瞧见半座云来酒楼。陈沅知探出头,向后瞧了瞧昨日起火的地方,往日不曾多加留意,只觉着酒楼立在那稀松平常,出了事,大半个酒楼被火光熏得燎黑燎黑的,这才发觉绿叶配飞檐才是京中最为应景的。

    行至进奏院,马儿有了喘气儿的地,来回地踱步,呜咽咽地蹭着车夫,就是不想动弹。车夫奈何不了它,只得顺着它的鬃毛安抚了好一会。

    天气闷热如常,进奏官们承旨未归,院内空荡荡的。陈沅知取了冰盆,置于屋内。冰盆冒着寒气,来回端了几次,额间汗涔涔的,白嫩的指尖倒是冻得通红。

    没过多久,进奏官们承旨归来,一群老大不小的文人,已顾不上什么斯文不斯文,皆捧着乌纱帽,撩着衣袖大步迈进屋内。酷热的天,唯有冰盆蕴着丝丝凉意,他们就那样叉腰站着,偶尔动动嘴皮子说上几句话。

    “听皇上的语气,这事就如此作罢了?”

    “不能吧。那定国侯府能答应?”

    进奏院就这么大个地,纵使压低了声音,也能听个大概。提起定国候,陈沅知还是略知一二的。

    定国候余远早些年立过军功,也曾显耀一时。如今虽没了实权,心气儿却不减当年,依旧傲得很。平日里也是好说话,就是性子粗了点,若真有事惹着他,他就跟点着了鞭炮的引火绳似的,非要痛痛快快地将气撒了将人办了方肯罢休。

    眼下听着几位进奏官的口吻,应是有人不长眼惹定国候不痛快了。

    “便说是天气燥热,不小心生得意外,定国候还能同天讨说法去?”

    另一位大人显然不赞同他的说法,他“嘁”了一声,连摆着手说道:“搁寻常日子也就算了。昨日,你可知云来酒楼里头还有谁?”

    一听“云来酒楼”,陈沅知也端坐了身子,她手里的墨块还直直地在砚台上打圈儿,心绪却早就不在桌案上了。今日清晨,她听通报的小厮说,云来酒楼的火烧了好几个时辰才歇了气儿,火舌翻卷直驱,取了不少人的性命。得亏书肆的林老板回得早,这才侥幸活了一命。

    “今科状元郎李缜。”那位大人也不打马虎眼,痛痛快快地说出了这人的名字。

    京中之人,谁人不知李缜。

    张榜那日,状元郎李缜领着诸位进士气气派派地拜谢皇恩,随后,皇帝便赏赐他游街的殊荣。陈沅知原是要同定安一块上街去看的,奈何她不争气地染了风寒,头昏脑涨,浑身上下皆不舒坦。

    后来,她听定安提起,只道是李缜一身红袍,头戴金花乌纱帽,手里端着钦点圣旨,打马而过,惹得长街熙熙攘攘,热闹极了。在百姓前呼后拥下,两侧随行的侍从稍显吃力,更有甚者,踉跄地撞上红底黑字的回避牌,又被侍从咬着牙推开了。

    这等风光,饶是再沉稳的人,也难免露出自鸣得意的模样来,更何况是如李缜这般年纪轻轻就一举高中的少年郎。可是那日,当所有人都等着他意气风发地挥手称谢时,他却只是微微颔首,眼底仿佛藏着万千波澜。

    陈沅知从未见过李缜,也正因此,她被定安嘲笑了好些时日。如今京中的名门贵女,对李缜暗送秋波的不在少数,可她却连李缜的面都未曾见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