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晚上我路过隔离病房,看到我的哥哥穿着白色长袍睡衣,独自坐在窗边。

    “弟弟。”他叫住了我。

    我停下来,歪头打量着窗边的玻璃娃娃。他真好看,像古老东方才能烧制出来的白瓷,没有一丝瑕疵,无比完美,无比脆弱。

    这个玻璃房里的囚鸟是我的哥哥。

    “能帮我摘那枝白色的玫瑰吗?”他靠在窗户前,给我指了一枝花园里的玫瑰。

    人造太阳时代,植物和土地都是奢侈品,霍华德家族自诩贵族,整个贝尔格莱中心区,只有这里能找到玫瑰。

    我不是一个听话的弟弟,并没有按照他说的做:“摘玫瑰做什么?谁知道那枝玫瑰上有多少细菌,哥哥,你不能碰。”

    这是我第一次跟他面对面说话,不知道为什么,在我的唇齿间叫出哥哥这两个字的时候,心脏开始不受抑制的跳动。

    我的哥哥低下头,他似乎想露出个笑,但那真是我见过最悲伤的笑。

    “送给我的母亲。”我的哥哥这样说。

    太不讲道理了,我捂住胸口,我的哥哥明明在玻璃房里,可我总觉得他好像进到了我的心脏里,他的每一个字,都在我的心上划口子。

    “你不准笑。”我有些生气,“你不准难过。”

    “弟弟,你好可爱。”我的哥哥伸出手,似乎在玻璃上描绘我的轮廓,“你很小的时候,我抱过你,你肯定不记得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现在也可以抱你。”我转身想进那间隔离病房,却发现门被反锁住。

    “傻弟弟。”我的哥哥抱着膝盖,坐在窗边,“他们害怕我跑出去看我的妈妈,早就把门锁了。我没有钥匙,你进不来,我也出不去。”

    我更生气了。

    我的哥哥竟然说我傻,他真是没见过我们那个父亲的其他四个儿子,连数论都学不懂的白痴,整天只会围着家族里的贵人们逢迎拍马,那才是傻子。

    我明明上次考试才拿了年级第一名。

    “弟弟,去摘玫瑰吧,送给我的母亲,求你。”我的哥哥用他那琉璃一样的眼睛看着我,我们真是血脉相连的兄弟,都有一双蓝色的眼睛。只是他的蓝色很淡,像随时都能逸散的天空蓝。

    “再晚一点,她就什么都没了。”我的哥哥垂下眼睛。

    我的哥哥说求我,那我还能怎么办呢?我真是不喜欢我的哥哥,当他用那样的语气同我说话时,我完全无法拒绝他。

    太讨厌了。

    他肯定不知道,就在见到他的第一眼,我就变成了他的牵线木偶,绳头在他的手上,他可以给我下达任何指令。

    我摘了玫瑰,最漂亮的那一枝,送给了哥哥的母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