摸着下巴细细思索一阵,李陵突然拨开枝叶,支起上半身向后看去,扫过那些爬伏一夜,双眼遍布血丝的士卒,心中有了决断:
“兵不可空出。吾等本就孤军悬于塞外,士气一旦衰落,士卒就会涣散、无战心,所以吾不能,至少在援军到来前不能空手而归。”
“归义胡千长何在?”
“蹬,司马。”
知道到了真刀真枪硬做的时候了,一百长压下心中的畏惧、不甘等思绪,从地上躬着身站起,低声应答。
“命汝部五百,前去袭营。”
手指向第二……第一座部众混杂,规模虽大却异常分散的小土坡,李陵盯着一百长,肃容道:
“闻金声退,至林而归,未闻金声擅退者,斩!”
“诺。”
略带感激地看了李陵一眼,一百长用力点了点头,躬着腰向后方快步撤去,他尽量不去看左右两旁虎视眈眈,一直把目光放到脖颈处的汉军士卒。
“勇士何在?随我冲营!”
“蹬蹬蹬。”
一百长后撤没多久,后方很快就响起压低的呐喊,以及数百人行动的声响。
从前方扭头向后看去,能看到一群手持长戟大楯的家伙从林中走出,借着残留的夜幕掩护,从后方绕过一个大圈子,斜斜向着前方的匈奴营地摸去。
人衔桙,马去铃,火光一一熄灭,借着微亮的天色前行。
“司马,不应该是让他们去打右贤王的营吗,怎么变成了另一座?”
待到最后一个起义士卒走出藏身山林,因为身份特殊而趴到李陵身旁的上官安有些焦躁不安地问道:
“此战之胜在于右贤王一人,此战之赏亦在于右贤王一人。纵使吾等抓捕贵人数十,也赶不上一个右贤王起的作用大,陛下也不会大赏将士。”
说来难以置信,汉匈开战至今已近百载,大大小小的胜败也过了百余。
其中,无论是边境的日常冲突,还是祁连、漠北之类的决战,不管汉军如何大胜,愣是没有抓过单于、右贤王这些人一次,就好像单于、右贤王他们有独门的逃跑绝技一样(认真
最接近成功的一回莫过于元朔年间,卫大将军率三万骑出高阙突袭右部;
那次右贤王毫无防备,汉军摸过来的时候还在饮酒大醉,可最后却还是让这个机灵的家伙瞅准机会,带着自家爱妾和数百壮骑从北边突围跑了。
当然,事有两面,右贤王虽然难以捕获,但依刘彻好大喜功的性子,一旦某人成功抓到此人,想来他一定会非常高兴,赏赐也一定会非常非常多,一定到了能把人砸晕的程度。
“若是司马心软,不愿让胡虏去死,那安自认心硬如铁,愿亲率兵去督战!”